巡帐的是京中军卫,岳鱼七是故没有多留，很快避了出。

    他没有走远，就在附近一株树上守,直到翌日天明,军卫撤了出，岳鱼七再进到帐中,沈澜已经死了。

    洗襟台意外坍塌,幸存士人本该尽力救治，可是其中一名士子却被毒害身亡,岳鱼七心中浮起层层疑云。他很快找到齐文柏，一方面彻查沈澜之死,另一方面,为了完成沈澜的心愿,寻沈澜口中的小女。

    出乎意料地,据户籍所载,沈澜并没有女儿。

    他早年丧妻,后来甚至没有续弦，半生无所出，哪来什么小女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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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齐文柏道：“这事越是蹊跷,越明里头有文章。在下于是派人暗中查访，终于在是年九月,查到了沈澜之女的下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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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沈澜的确有一个女儿，名叫菀菀,是他的亡妻所生。而他的亡妻在生女儿时难产世了。

    要沈家,祖上做的是字画买卖，也算东安户，可惜到了沈澜这一辈,家业日渐衰败。沈澜与亡妻白氏的亲事，家中的祖辈本来是不同意的，白氏福薄命苦，八字与沈家不合。但沈澜与白氏青梅竹马，相爱甚笃，在沈澜的坚持之下，白氏到底还是了门。

    白氏真命苦，生下小女菀菀的夜，还没来得及与女儿见上一面，就咽了。再后来，也不知道是这个阴时阴刻出生的女儿菀菀易招灾祸，还是沈家本来时运不济，家中祖辈相继世，家业也一落千丈，三房老幺出生不一月，一场急病早夭了。家里的长辈执意这一切都是菀菀的错，找算命的来她披字，算命的也，菀菀克亲断财，她的生母在生她夜而亡，这就是最好的例证，沈家于是生了要把菀菀送走的念头。

    所幸阴时阴刻出生的孩童，也是有好人家收的。命理上有个法，有的人家福运太旺也不是好事，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，得找阴时生人来压一压。

    而时在东安，恰好有一户尹姓人家想收养一个阴时出生的孩童，沈家于是就把菀菀送了尹家。自此菀菀就不叫菀菀了，她改姓尹，唤作尹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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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尹弛听到这里，愣道：“这么，婉婉其实不是我的亲妹妹，她姓沈，是沈先生的女儿菀菀。可是这一切，为何从没有人跟我起？”

    齐文柏叹道：“要起，该从何起呢？这个沈澜啊，他就是一个痴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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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沈澜是个痴，一生只爱了白氏一人。

    娶回白氏夜，他就跪在祖宗祠堂里立誓，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纳妾，要与白氏一生一世一双人。白氏在世时，他二人同进同出，恩爱笃。后来白氏世，他的悲痛可想而知，听他为白氏守灵，乎不吃不睡，不到一月整个人瘦脱了形，若不是家人把尚不足月的菀菀抱到他跟前，他已欲随白氏而了。

    此后，沈澜便将一生之爱倾注到了小女菀菀身上，亲自教她长，从不因她是一个女子就束缚她，她喜欢画画，他便教她识丹青，教她念书认字。

    若不是因为家中祖辈以死相『逼』，父母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，沈澜是什么都不肯将菀菀送走的。

    时年沈澜已有了举人功名，待朝廷分派试守，菀菀离开后，沈家的一切似乎都在好起来。

    没想到弄巧成拙，沈澜在听到菀菀被送了尹家，而尹家彼时在招教书先生，居然不肯做官了，转头了尹家，称是愿做尹二少爷的开蒙先生，只求在授学时，能见到他的菀菀。

    沈澜与菀菀父女离分，尹老爷不是没有恻隐之心的，再沈澜一个举人，愿作尹弛的教书先生，何乐而不为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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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想必殿下一定质疑，沈澜一个举人，何故不做官却要先生，何故在授学时，愿意捎上一个小姑娘，又何故会教这个小姑娘与尹二少爷一同学画呢？缘由就在这里。因为尹婉就是菀菀，她是沈先生的亲生女儿。”齐文柏道。

    ，他又是一叹，“也许是天意吧。尹二少爷与菀菀一样，竟也是个天生的画痴，沈澜又是个不拘小节的人，认为常人不该死读书，要按照自己的心愿而活，一辈子做自己喜欢的事才够痛快。是以反将课业抛一边，专心教尹弛与尹婉丹青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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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可惜好景不长，尹弛苦学丹青一事，到底被尹家发。尹老爷雷霆怒，认为是沈澜耽误了儿子，非但撵走了沈澜，担心有尹婉在，会影响尹弛考功名，就让尹婉搬了归宁庄旁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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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尹老爷悔道：“起来，这一切都是我的错，赖我彼时太冲动，太一意孤行，其实沈先生时劝我，他人这一生，并不是只有考取功名这一条路可走的，若能在喜欢的事上有一番作为，至少自己心里是满足的。就譬如筑匠温阡，曾经也是进士之才，可他后来苦心钻研营造修筑之术，眼下不也成了人人敬之的筑匠？沈先生，人这一辈子，最难得就是按照自己的心愿而活，尹家有条件，弛儿也肯吃苦钻研，何故不让弛儿攻于丹青呢？